原创 奥斯卡最佳国际影片是它了?不走寻常路的纳粹惊悚电影,展现极致“平庸之恶”

 2024-06-30 阅读:129 点赞:921

原标题:奥斯卡最佳国际影片是它了?不走寻常路的纳粹惊悚电影,展现极致“平庸之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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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中,距离3月10日奥斯卡颁奖典礼已近,没出资源的热门提名电影已寥寥无几。而最佳国际影片奖(前最佳外语片)的最大热门,去年戛纳评审团大奖影片,由乔纳森·格雷泽执导,克里斯蒂安·富里道尔、桑德拉·惠勒主演的《利益区域》,已于2月20日(本周二)上线北美流媒体。

影片改编自怪才作家马丁·艾米斯于2014年出版的同名小说,以真实人物为原型,截取了1943年的一个时空片段:大屠杀实施者、奥斯维辛集中营的指挥官鲁道夫·霍斯(克里斯蒂安·富里道尔 饰)与妻子海德薇(桑德拉·惠勒 饰)、两儿三女住在奥斯维辛集中营旁一栋优雅宽敞、花园精致、被美丽自然风光环绕的田园别墅中。

电影所描绘的就是霍斯家在集中营不远处,优渥闲适、琐碎平静的日常生活。

焦点倒转,创造性颠覆大屠杀电影定式

从二战结束至今,纳粹大屠杀题材电影的数量之多,俨然已足够构成一种类型。这些电影或纪实或虚构,陈述角度不一,但总的来看,像《辛德勒的名单》《波斯语课》这样还原或搬演集中营内可见可感的血腥罪恶、直接压迫观众道德神经、颂扬黑暗中一丝人性光辉的情节模式,固定了多数观众对大屠杀电影的刻板认知。

这种路线的成功是理所当然的,它既和类型片的三幕或四幕剧创作规律兼容性良好,同时也符合观众的接受直觉。

正如法籍立陶宛犹太哲学家列维纳斯指出的,“他者”脆弱的面孔就最直接地给人施加了“不可杀人”的道德律令。

直接面对受害者面孔的时候,再凶恶的人,也必然越过巨大的心理鸿沟。这就是为什么即使残暴如纳粹,也必须使用毒气来隔离杀人者和被害者,保证杀人者的精神稳定。

同理,对于观众来说,也没有任何图像和声音,能像屠杀的直接呈现、被害者面容和身体呈现的脆弱恐惧一样触目惊心。以《辛德勒的名单》中那场著名的集体“淋浴”为例,电影里哭喊的悲恸使得观众产生巨大的心灵惊愕,从而生发出对灾难的恐惧、敬畏感。

不过一方面,此类直接呈现苦难的创作路线已有不少名作珠玉在前,持续产生影响,并为大屠杀电影写定了类型公式,发展空间有限;另一方面,包括《辛德勒的名单》在内,此类电影其实一直承受了某些“过分煽情戏剧化”、“剥削苦难”的伦理批评——集中营里悲剧的分量太重,重到连片场里的模拟、再表演,都不免有种矫揉的“做戏”感,显得轻佻、廉价。

在更严苛的伦理呈现要求下,在先锋派艺术家的探索路上,大屠杀电影需要进入新的纪元,创造更具深度的文化记忆,同时展现当代电影的前沿成就。

而由英国前卫大导乔纳森·格雷泽十年磨一剑完成的《利益区域》,就是这种野心驱动下产出的又一部重量级新作。

格雷泽在《利益区域》前只执导了三部电影长片:2000年的黑色犯罪喜剧《性感野兽》,2004年的灵异爱情电影《重生》,和2013年的科幻恐怖片《皮囊之下》。格雷泽电影的市场表现向来一般,观众评分也不出彩,但却被评论界和学术界公认为英国电影艺术的领军人物之一。

无论是作为创作周期长、以实验手法闻名的名导,还是作为有犹太血统、想要严肃探索民族历史伤痛的后裔,格雷泽一旦涉足该题材,就必然承载沉重的包袱,不会满足于拍摄又一部老套、同质的情节主导电影,而是决意用石破天惊的实验手法革新大屠杀电影的呈现伦理。

很显然,《利益区域》最为人所称道的基本思路,同时也很有可能就是催生整部电影灵感火花的那个革新概念就是刻意回避对集中营内苦难的直接表现,反其道而行之,拍摄刽子手的日常家庭生活——岁月静好是前景,苦难成了若隐若现的背景。

这是一种反直觉的模式,按一般的思维惯性来看,是“焦点”对错了。然而正由于屠杀即使被刻意隐藏,却不可能不是所有观众都心领神会、无法从脑中抹去的潜背景。

台前的家庭生活越波澜不惊、悠闲恬嬉,那个面积巨大的黑色背影反而更有存在感,在观众心上投射着巨大的恐惧、压抑不安、荒诞,从而令观众更加为这种反差下的极恶所震动。

在对《利益区域》的许多评论中,再次出现了哲学家汉娜·阿伦特广为人知的“平庸之恶”概念——纳粹屠夫们在生活中似乎并非魔鬼般的极恶之徒,往往还是好父亲、好丈夫、好同事、好下属,但他们缺乏思想、唯唯诺诺,失去个人价值判断,在麻木不仁的迟钝感中成为屠杀执行者。

霍斯一家所生活的的花园别墅和奥斯维辛集中营间的物理距离恰当,既近,又刚刚好远在一眼看不见墙、“眼不见为净”的视线距离之外。别墅被妻子海德薇比作“我们的生存空间”(Lebensraum)——这是纳粹合理化侵略的术语:“扩张领土以夺取德国的生存空间”。

奥斯维辛由此被分为“生存空间”和“罪恶空间”。生存空间内,霍斯作为好父亲、全家作为“正常人”的人性,和实施、默许屠杀的平庸之恶毫不费力地被隔离开。只有远景处的烟囱能在视野里被看见,偶尔会有血迹和人骨从溪流上游的罪恶空间冲过来被发现,污染日耳曼家庭的生存空间。

霍斯一家的梦想就在于这块满足了一切小市民理想的生存空间。出身寒微的海德薇母亲见女儿住的房子如此之好,感叹她混出了头,全家人都将别墅视为不可放弃的物质利益,这反映的是邪恶意识形态笼罩之下,德意志市民品格根本性的虚无、堕落。

所以,如果说前年曾引发广泛热议的德国电视电影《万湖会议》只拍一群衣冠楚楚的纳粹开会决定事实灭绝犹太人的“最终解决方案”,已经足够讽刺、令人警醒,那《利益区域》对“平庸之恶”的表现,就更加极致,几乎到达了逻辑上的极点——那种隐藏在家庭生活正常面孔之下,漠然的非人性。

超写实”视听,带来身临其境的震撼效果

当然,光有概念和指导思路,成就不了《利益区域》。作为精研场面调度的形式大师,格雷泽的手法又将这场极限的倒转叙事实验推到了极点。

作为格雷泽首度涉足非幻想题材(《性感野兽》虽无超自然元素但却是高度扭曲现实的后现代犯罪片),加之题材分量千钧,《利益区域》自然要脱离格雷泽过往的超现实基调,靠向写实。

但格雷泽却又继承、某些方面放大了过往电影中的视听策略,创造了一种强形式感、写实程度到达超现实级别的现实,或者说是“超写实”。

首先,《利益区域》完全是一部“4D级听觉电影”。

受自然主义美学浪潮和当代声景理论的影响,世界艺术电影普遍追求极端逼真的声音环境,而《利益区域》在营造立体丰富、真假莫测、令人身临其境的环境音效方面,堪称做到了标杆级水准。不少观众在银幕前的听觉经验是“过于写实”。而与此同时,强调怪怖、压抑氛围,又极具现代感的合成器音效和配乐同样精到准确。

然后,分毫毕现、极端准确的数字摄影同样制造了一种“复制空间”般的“超真实”。

作为《修女艾达》和《冷战》两部全固定镜头电影的摄影指导,波兰学院派名匠卢卡斯·扎尔为《利益区域》打造的视觉秩序极端规整,接近于一种类似人工智能生成的窒息感。影片少有的几个运动镜头均为单调平移,其运动的稳定程度过于“非人”,和整齐划一的纳粹美学高度同频。

最后,是影片整体对琐碎、平淡素材的组织,大部分遵循再现真实时空原则的自然主义拍法。这和欧洲艺术电影的伟大传统相关,也无疑受到东欧、第三世界的“慢电影”浪潮影响——而这种特征在英美电影中,过往并不多见。

以上三点结合在一起,和2019年的匈牙利大屠杀题材电影《索尔之子》相似,《利益区域》每个镜头内和整体剪辑的控制感都被拉到满格,形成了一种具有整体风格、令观众高度体感身临其境的超写实”电影,也因极端真实,所以极端残酷、震撼。

但前者是手持运动长焦镜头为主,是一种更贴近第一人称的“有限视野”的真实;

后者主要是固定广角镜头,单个镜头内看见从前到后整个环境,有一种“空间标本”式的真实感,像是导演对空间的解剖或审判。两部电影分别代表了大屠杀电影,乃至历史再现电影在视听语言探索的前沿成就,策略相反,但又殊途同归。

虽然《利益区域》的“超写实”思路不算开天辟地,但能做到如此出色的执行效果,确实是只有全面、精准地综合当今数码时代的电影技术才可能实现。

总结

最后,超写实的电影语言制造了一种锋利的锐度,使观众感到电影场景除一丝不苟的秩序美之外,更多的是一份怪异和不可名状。就像霍斯一家表面一尘不染的生活一样,其实本身就是一种“脚底沾满血”的罪恶

又比如格雷泽在片中,偶尔插入的两段完全超写实拍法的热成像段落,以及某些尖利到有未来感的合成器音效——导演其实没有离开《皮囊之下》恐怖片的本行,只不过这次他瞄准的“恐惧对象”,是扭曲、分裂、令人恶心的历史现场,和仍萦绕在世界之中,纳粹邪恶遗产的幽灵感、“鬼气”。

说实话,以往格雷泽的电影虽然新奇立体、又充满博物馆装置艺术的先锋感,或多或少有些概念先行、过于形式化、信息容量有限的弊病。这次,因为题材的严肃性、格雷泽个人的情感投入和形式内容的平衡对称,《利益区域》有资格被称为是格雷泽的代表作,也将是纳粹大屠杀题材电影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在刚结束不久的英国电影学院奖颁奖典礼上,《利益区域》已获得最佳英国电影、最佳非英语片和最佳音效奖。

看风向,获得奥斯卡五项提名的《利益区域》,现在也是最佳国际影片和最佳音效两奖的超大热门,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文/阿拉纽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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